最后一个鬼故事

⚠3.5k字/私设厄舍父亲/原作幼年厄舍,因为原文说厄舍觉得自己在长时间忍受府邸和环境给他的带来的影响,所以这个同人的设定是厄舍天生厌恶家里压抑可怕的氛围/科兰加读的小说是我私设的另一个故事线里的厄舍家旁系兄妹子嗣的故事/可能有惊吓要素


我躺在柔软,又大又舒服的床上,这场景本该让我安心,只要我不去看四周的样子,不去想象接下来将发生的事。

 

天色完全沉下来,烛光也已经熄灭。黑暗是我最害怕的东西。本就同是黑色的家具在夜晚总和阴影融为一体,加上今夜连个月光都没有…风太大了,开着窗户睡不舒服,所以我的卧室内一点光亮都别想进来。

 

这问题其实只要点上蜡烛就解决了,可我又觉得那样在睡着之后很浪费。要是把门打开呢?那我今晚就别想睡好了。走廊简直比屋子里还要黑。那些陈列在过道两旁的纹章甲胄,只要这层楼有些什么轻微响动,哪怕是有只虫子爬上银制的鞋,它们也会因震动发出极细微,却在我耳中异常清晰的清脆当啷声,就像,像是有陌生人偷偷溜进我们的城堡里,躲在盔甲中,等我熟睡时,在我头顶举起它异常锋利的剑。还有比这更糟且更实际的情况呢,要是看见我没关房门,我父亲…

 

砰的一声巨响,我的心脏跟着那炸裂声死命震了一下。窗户被一阵暴烈的狂风打到了墙上。一瞬间,雨点迫不及待倾泄而入,黑色幔帐像魔鬼的披风那样随风飘动。每次有这种被惊吓的时候,我最难受的是,不知为何哪怕四周没有其他人我也叫不出声,那种沉静的余波带来的不安和苦闷,总是如同被鲨鱼啃食的猎物,他体内漂出的锈红在阴沉空无的海面扩散。我战战兢兢地起床去关窗,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父亲科兰加先生就在我身后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站在我的床头一动不动,木头人般僵死,等着我转过身去。

 

我一回头,那黑暗中,那被打开的房门后走廊中的幽光映射着的,是我父亲那只没被长长的黑色发丝盖住,发着惨淡阴光的黑眼睛。我又是怕得没有叫出声来。或许我想,惊慌地喊叫更糟,我并非没有过体验。在这折磨死人的一片疯狂的幽寂中,我父亲缓慢地转过身去,关上了门,回过头来,用他那被温柔包裹的令人悚然的低沉声音念叨着。

 

“刚好,你还没睡。来吧,我们接着把昨天的故事讲完。”

 

啊,不…叫我去用手摸毛乎乎的蜘蛛和冰冰凉的毒蛇都行。叫我吸会导致过敏的鲜花的香气都行啊!唯独不要是这个。该死的厄舍家族的传统,我敢肯定我所有的被害妄想症和过度紧张都起源于此。他手中紧握的那本书,早就应该被丢进炉子彻底烧毁…他点亮了油灯,安放在床头柜上,拿来把椅子,翻到那一页坐在床头。

 

“父亲,求求你了,别再在我睡觉前念可怕的东西了好吗?你不知道我已经为你们忍耐了多少吗…?唉。瞧瞧这灰墙和塔楼,反红光的窗玻璃,什么都要搞成黑色的家具,又幽怨又过时…我看连家中那些钻石珍宝也只不过是留给遗体的陪葬,您却从不觉得这里像死人住的墓穴,现在,您还要增添我的苦难。”

 

“罗德里克,我替你为你的懦弱和自大感到羞耻,以及,我禁止你侮辱我们伟大,充满人性,慈爱包容的祖先赠予我们的慷概宝物。我不会约束你独立后的选择,但作为厄舍世家非旁系的最后一名男性子嗣,请你以尊重和发现美的态度对待养育你的地方。”

 

我害怕反驳,一是因为我父亲这人散发出的气场太可怕,二是他的那种强硬态度有他的身份地位做底气撑腰。他是我们这个历史悠久的艺术世家中最成功的一位。父亲是一个典型受厄舍族人习性熏染的艺术家,虽然他多愁善感,厌世弃俗,在其作品中排除了任何一听即懂的旋律,只崇尚精巧复杂和诡异的可怖,他的艺术和他本身竟广受当地农民的欣赏,近来他举办的无数场低调又阔气的慈善活动,甚至让他们将他供奉为神一般的存在。他受欢迎的程度和累积的财富远超厄舍家族历辈先人,若是家族传统在我这代彻底断绝,恐怕不止父亲和妹妹两个人会对我有意见。

 

“现在,我的孩子。躺到床上,我这就告诉你,那名年轻的客人到访后情况是否有所改观。”

 

我的脑子已自动回想起那故事中的男主人公以及他的处境和我有多像,那简直就像一篇对我,妹妹和父亲的恶毒咒骂。当我盖好被子,故事里阴森的府邸,妹妹的遗体脸上凝固的薄薄红晕,哥哥在精神错乱中经历的幻听,全都赫然整齐地排列在我面前做接下来最大惊吓的铺垫。

 

“我苦苦朝虚空凝视良久。那遗传的,总要出现某些不寻常感觉的神经方面的病灶——再度侵袭了。四周安静的出奇,往往在这种时候,我便要听见一个虚无飘渺,时有时无的声音…像是有人的指甲在抓挠什么。我坐一会儿,就走到这个房间,再走到那个房间,我完全忘了平日里爱做的事,步伐急促又混乱。当我掠过妹妹未关的卧室前那面古香古色的梳妆镜,我只瞥见自己苍白的面容如今更是面无血色。”

 

讨厌…风透过窗缝溜进来的嘶嘶声真讨厌,就好像有人的指甲在抓挠什么。我父亲从容不迫,不慌不忙的声音显得卧室中安静的氛围异常难以忍耐。我的脑子混乱一片。不会,不会故事里那声音是他的妹妹发出来的吧?茜茜小姐被活埋了。她正忍着窒息感拼命尝试从棺材里逃出来呢。

 

不对,不可能,她妹妹不可能活着的。下葬的时候,家仆,医生,哥哥的朋友全在看着呢,就算是强直性昏厥发作,医生总不可能没发现吧?要知道,这不是一篇侦探小说,这是个可怕的故事,是我父亲希望让我喜欢上的故事,就不能以正常人的思路猜测接下来的发展。除非…该不会…?

 

该不会所谓的神经问题只是掩人耳目的假象,刚好和邪灵刺耳的歌声混为一物,那真是茜茜小姐的鬼魂在抛出致命一击前对猎物的愚弄?

 

“忽然,我心中浮现一个可怕的念头。那淅淅沥沥的响动,根本不是幻听,而是我可怜的公主,在一次僵直症发作后被误诊,被活埋?那可能是尖物摩擦木板的声响。是…指甲。天呀!一定都是我的猜想,但…万一并非我在和恐惧的抗争中彻底丧失理智呢?这时深更半夜,我来不及去质问医生,甚至来不及叫上家仆和我那位挚友——我飞也似地,似乎什么都不再恐惧般,冲向位于我卧室正下方,安放着我的茜茜公主的主楼地窖。我跑啊,跑。一种斥责在我脑中不断回响。希斯特!你可是我仅剩的唯一的亲人了,我却因为你的粗心,在我生命岌岌可危时让我经历更加难忍的折磨?我强忍住因胡思乱想涌上的泪水,拿起挂在墙上的一只火把,冲进那阴湿的,曾被我家用作死牢和火药库的小小地窖。”

 

尽管恐惧,这次我确实被故事中的悬念吸引。哦,这对可怜的兄妹,我实在不想让他们经历更多的痛苦,暗自为他们祈祷。情节似乎温柔多了,父亲的声音也更悦耳,此时屋外那股风暴听起来势头渐小,也许,这次并非像平常那么糟。

 

“我不顾一切地用斧头劈开棺盖被钉死的位置好能将其移动,这种不可饶恕的亵渎也不能成为阻挡我一探究竟的障碍。可是当我看向棺材里,我发现妹妹正如她被安放时那般,面带微笑,双手交叉在胸前仰躺。我将手指探向她鼻孔前,理所当然地没有呼吸。哦。那并非什么疼痛的挣扎,幸好只是我的幻听。我流下眼泪,吻着她的额头以示歉意。就在这番安宁中,我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我卧室的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响的惊雷。

 

“啪!!”

 

我感觉我的心跳似乎有一秒钟错拍了。仅那一声,那可怕的雷声和这故事中的轰鸣重合似的,刚好出现在同一时刻。我连回头查看的空当也没有,身心都完全沉浸于即将升至顶峰的惊恐,我连心中那声尖叫都没来得及喊出。

 

我父亲什么反应也没有。不留停顿地,他接着讲下去。我奋力想说服自己捂住耳朵——但,那又如何呢?我已听到这地步了,我已被无法消失的灵魂牢牢攥住喉咙,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不去在意接下来会有什么。

 

“我身后的沉重铁门被另一个茜茜关上了…”

 

我父亲放下书本,直勾勾看着我。他的嘴没有停下。

 

“铰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飞到空中锁严了门。”

 

“‘你好像来的太晚了,哥哥?你竟然还相信那假象,坚定到像你否认声音从这儿传出?只有你!只有你听见,只有你能救我…我还傻傻地信任你!!’茜茜的头发全部飘在空中。她的表情,气场,全都变得那么可怕…”

 

“我妹妹死后苏生的恶魂,光速间朝我扑了过来!!”

 

说罢,我父亲猛地扑向我,用力抱住。

 

“‘我’抓住你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像是得到彻底的释放,又像是痛苦到极点般,我再无法克制地尖叫起来,声音刺耳到自己都不想听。我父亲那具宽大,温热,厚实的身躯盖住了我,哪怕我如此挣扎他也死死抓着我不放。等过了好一会儿,他自己过足了当鬼的戏瘾,或者说,他或许听到某种声音,或是透过被褥感受到某种热流,感到疑惑,才撒开捆住我的双臂。

 

我自己当然知道。我不得不掀开被子,因为我吓得尿床了。父亲相当尴尬地看着那摊黄色污渍,跟我道歉。

 

“对…对不起,这次的故事和我的表演好像太过分了。”

 

“你没有哪次是不过分的!”

 

我父亲连声表示歉意,边飞也似地帮我换了床单和衣服,抱我上床后,重新唱一支安宁的歌。说实在的,我觉得那些人的兴趣爱好有什么问题,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脑子就有毛病。我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我父亲唱这么好听,这么不可怕的歌。

 

至于后来的事,我只记得隔天早上父亲看见我时总是满眼的内疚,却没多说什么。那之后,他再没在我睡觉时进我的房间,那让我想拼命忘记的小说是他给我讲过的最后一个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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